就要过36岁的生日了。
生日,是一个纪念日。纪念自己来到这世界,至今已经36年。
小孩子们的生日是值得纪念的,因为生动而鲜活的喜悦犹在;老人的生日是值得纪念的,因为他们去日将近,留日不多,应该珍惜。而36岁的生日呢?正如日中,如月满,虽然光辉灿烂,但再走一步,就渐昃了,渐亏了,正如步上峰顶,再走一步,就是下坡路了,又如是在最热烈最辉煌的时候刻,而转过身,就走进了日渐一日的阴冷与黯然了,是最强健的生命,而紧接着的就是日渐一日的衰老了。过去的日子是渐渐远去无可追忆的了,离去的日子好象依然遥遥无期,真正是既无可喜,亦无可悲的年龄,若说纪念,纪念的意义竟是了了,无可纪念的。
36岁的我能纪念什么呢?我想要埋掉过去的自己,只剩下一个新我。一切的一,譬如昨日死;一的一切,譬如今日生。若强说意义,意义就在于此吧。
36岁的这个生命,孑孓而立,立于茫茫之生与渺渺之死之间,立于时空变幻的洪荒之中,微小如一粒尘埃,却在痴痴追问生命的永恒。
我从哪里来,将向何处去?我为何而生,为何而死?生命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它到底会不会死亡?生命存在的意义在哪里,我应该向何处寻求?我应该是精神的,还是物质的,精神与物质哪一个更高贵?情感与理性怎样才能完美相容?人应不应该超越自己,能不能寻求到永恒?有没有一双眼睛,在冥冥中关注我碌碌之生死,有没有一双手,在冥冥之中为我布下棋局?有没有一个结果,在生命的另一端早已注定?无论幸与不幸,我应该向谁感恩,向何处祈求?
我的这一段生命,这个因为会走会哭会笑会思考会爱会恨会欢喜烦恼而让自己感到神奇的生命,真是浅薄无知得很,而这益发令我产生敬畏,我此世今生的缔造者,你到底是谁?
我深爱我的父母,他们生育我多少年来受尽辛苦,但他们必定不是我生命的缔造者,因为他们一辈子都是农民,他们不懂得创造生命这一神圣的工程;同理,我也不是我儿子的缔造者,虽然我是一个大学生,但我对生命的理解同样是一无所知;同理,天下所有的父母都不是子女的缔造者,他们连造个土豆的本领都没有,更不用说制造生命与性灵了。
他们都只是生命的传承者吧,如同火炬手,把神圣的生命之火一代代传递下去.
他们都只是生命的通道吧,每一个生命都是另一个生命的通道。
那么,我到底从哪里来?向哪里去呢?我这个36岁的生命,陷入一种最本质也最简单的苦恼里。我想要看透人生的本相,却发现,生命竟是如此昏馈不堪,不容许你弄得清楚一点。那些试图探讨人生本相的哲学家们无一不被证明是愚蠢的,他们要不发疯,要不自尽,要不被处死;而那些成天傻不拉几的昏蛋恰被证明是大智若愚,一个个幸福无比。
不记得前生,当在也不知后世,所能知道的,仅仅是今世的一段生命,庸庸地活了36年,直到现在。
也许,我还会这样活下去,让生命寂寞如同长夜,直到老死;也许,寻求的心永不放弃,终有一日寻到生命开放的出口,如同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出万道奇异的流光。
我活得已经相当简单了,可是我知道,我还应该更简单一些才好,简单得象一条虫,一个单细胞动物。可是,当我翻开生物课本,我惊奇地发现,就连没有一个细胞的病毒都是富有大智慧的生物。
孔子说,学而不思则罔。然而,我发现,知道的东西越多,竟越是迷惘。
科学,永远也无法解答生命的本质问题,无法解答生命的由来与去向,至于在灵魂的国度里,科学更是浅陋如同小儿。
我这个36岁的生命,这个物质人,妄想揪住自己的头发出离地面,却陷在尘世之中无法自救。但造物并不曾遗弃我们,他早就我们的灵魂准备着一条出路,在佛法里,我窥见到一个浩瀚的精神的国度,慈光普照,幸福安宁。
当我把我看到的这些向别人叙述的时候,他们都哈哈大笑。我惭愧于自己的浅薄无力,也怜悯众生的罪孽深重。
36岁,我需要好好的,存好心,行好事,做好人。佛说,一切福田,不离方寸。人生的幸福,当向心里求;孟子说,求则得之。
我的心渐渐安宁下来,消除了一切心魔,我感觉强大有力。我从来没有被运命抛弃过,我不是孤苦无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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